小小年纪 坐木凳,
咕噜倒地 浑身泥。
如今我小 做哭匠,
今后长大 当歌师。
山坳上,一群八九岁的侗家小姑娘正靠在各自的柴担上休息,嘴里悠悠地唱着有些稚嫩但很整齐也很清脆的歌。一阵韵味十足的山风,扑面朝我袭来,我不禁隐约感到有丝丝凉意。
我是同落坡的夕阳一起到达山顶的。站在高高的山坳上,盘旋的山路已经被我抛在山腰里,眼前不远的山谷里,羞涩地探出几缕青烟。一路打听,我知道蜚声八百里侗乡的侗族大歌之乡—宰荡大抵就在前面了。
“舅(当地侗语,意为客人),你好!”见有生人走近,她们停下嘴里的歌,笑着主动跟我打招呼。我很惊讶她们居然会讲汉话,在我的印象中,长在距离县城这么偏远的山寨里的侗家孩子,是很少会讲汉话的,尤其是侗家小姑娘;而在我计划来这里之前,我查到的一份资料强调说,这里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孩子,几乎都听不懂汉话,这也是我一个人走了几十里山路来宰荡的一个重要原因。
我用普通话热情地与她们打招呼(这是我去宰荡要做的一个小试验,看看这里的人们对外来人的态度,即便她们说的侗话基本上我都能听懂),询问去宰荡的路该怎么走。
“就在前面了,我们就是宰荡的。”她们的回答像刚才唱的歌一样,几乎异口同声。
“你要听我们给你唱歌吗?”像猜透我此行的目的一样,还没等我开口,其中一个稍大的小姑娘问道,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,咕噜一声朝后倒在地上。
“好呀,好呀!你们现在就唱吧!”我有些迫不及待了。
“现在不行,天快黑了,我们还要回家去烧火煮饭呢!”她从地上爬起来,催促伙伴们挑柴回家。
我跟在她们身后,弯过几道春蝉声声的山梁,一座气势雄浑的风雨桥呈现在我的眼前。桥为楼廊式结构,横跨一条西流东逝的小溪,南北的石山杉木掩映、东西的田畴菜花飘香。风雨桥飞檐翘角、雕梁画柱,虽年代久远历经日晒雨淋,但仍然有龙有凤栩栩如生,情趣盎然。
到过侗乡的人都说,当看到风雨桥的时候,你已经身处侗乡了。我放眼四顾,这不,宰荡,一刊、小的侗家山寨,像一条扬帆的船泊在一片窄窄的山谷里,四五十栋低矮的皮瓦木屋,井然有序地蹲在那里,一条清清的小溪把寨子划成两块。房前屋后,牛呼狗应,炊烟渺渺;路口寨边,绿树荫翳、翠竹婆娑。寨子中央一座单檐山歇顶式的鼓楼,高高耸起,显得巍峨壮观,独自抢眼。我坐在风雨桥的长木凳上,看不尽这山寨美景。
……深深恋你,犹如地蜂把食恋。
地蜂恋食,能吃饱,你怎不记
咱俩从前的誓言……
这时,一阵歌声从寨子里鬼使神差地传来,和着溪水的流声和空气的呼吸,灌满我的耳际,仿佛耳边挂着一串串风铃,裹得人不敢轻易动一下,大有一不小心就碰落珍珠一串串,大珠小珠落满盘的感觉。
虽然我不晓得歌声到底来自哪栋屋子,在这里我也不认识任何一个人,但我还是像走亲戚一样朝寨里走去。